我不知道怎樣開口說這件事，雖然有了一些記憶卻不太清楚裏面覆雜的關系。同時，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畢竟我們每個人的肩上都壓著擔子，有些事我必須獨自承擔。

有些累，我閉上眼，駱飄雪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湧進腦海中，她的故事像一部電影從初遇開始慢慢的回播，明知道這是別人的回憶卻給我一種我才是故事女主角的錯覺。

那是一個煙花三月的季節，垂柳飄浮的細雨中，駱飄雪，不，或者該說是我獨自沿著河邊慢慢的往前走。天色陰沈的發黑，路上已看不到行人都以為會來一場更大暴風雨，只有少數的人才知道，我去捉鬼前都會是這樣的鬼天氣。

可就是這樣的鬼天氣中，有道變聲期的公鴨子似的嗓音從我身後傳來。“公子，你看前面那姑娘淋著雨呢，咱們正好多一把傘，可否送與她？”

回應他的是低沈陰冷的聲音，“嗯。”

很快，奔跑的腳步到了我身後。公鴨嗓子喊：“姑娘！”

我回頭，正對上一雙清澈純凈的雙眸。雙眸的主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襲藍色衣衫，正將手中的雨傘遞到我眼前。

“給你，小心淋著雨染上風染。”他淡笑著，眸底純潔的像我還未捉鬼前見過的藍藍的天空，幹凈的不染一點的雜質。

我不需要傘，但面對這樣的眸子，卻鬼使神差般的伸手接住，輕笑著道：“多謝！”

然後，我在少年的某種看到驚艷二字。但凡不認識我的人大多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但凡在他們知道我是什麽人後，流露出的不是驚恐便是膽怯。

撐開油傘，我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一直冷眼註視的白衣公子，微微頷首後離開。

劉老爺的兒子常年尋花問柳搞垮了身子，前幾日走夜路被鬼纏上。雖然這是劉公子活該的報應，但捉鬼是我獵鬼門的事，等劉公子被折磨的差不多我才上門抓鬼。

枯槁的劉公子睜眼雙眸死死的瞪著床頂的帳子只剩下出氣，上他身的是一個冤死的女鬼，我不收冤死的魂魄，待劉老爺答應替她伸張正義了了心願放她去往生。劉公子長長呼出一口氣，收回呆滯的目光看著他爹，未開口眼淚像是夏天的暴雨嘩嘩的流了一臉盆。

“德性！這是你長期縱欲的下場！若有下次，你便是被惡鬼折磨的死在我眼前，本門主也不會救你！”

我用白色的絲絹擦完手，嫌棄的扔在地上。

“是是是！多謝大仙救命！”劉公子掙紮著爬起來要給我磕頭，我一個錯步走開，吩咐劉老爺：“別忘了你答應的事情，若那女鬼的冤情不得昭雪，本門主會帶別的惡鬼來找你們。”

劉老爺的頭點的像搗蒜，一路低頭哈腰的送我出門。門外，廊下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劉府的管家，另兩個不久前剛見過。劉老爺看見這對主仆，跟見了祖宗似的撲上去抱大腿，“王……公子，你到啦！”然後他回頭激動的對我說：“大仙，這是京城來的貴客。”

幹我何事！

正要離開，少年興奮的說道：“劉老爺，我們見過。沒想到姑娘竟是傳說中的駱仙女！”

呃，他不該是膽怯或者嫌棄或者驚恐的嗎？居然誇我是仙女！我幾時在別人眼中成為女仙了？面對第一個誇我是仙女的少年，沒忍住我回頭輕笑。

劉老爺請我到無人的地方說事，老實交代了這位貴客不是普通的公子而是京城來的王爺，想結識我這個能與鬼交流的大仙。

“世上能捉鬼的並非我一個，劉老爺人活在世上做好自己的本分事便可，小心多事惹出一身騷。”

“這……”劉老爺不敢正對我的目光，低著頭為難的搓手。

我冷笑一聲，從側門離開劉府，京城來的王爺豈是結識這麽的單純。娘臨死前讓我發誓不得參與凡人的爭權奪利更不得違背天理改變乾坤，所以我只是和未來的皇上目前還是四王爺的那一位暗中來往。

為了我獵鬼門在未來的日子受到更多人的敬仰，為了我能夠在渭水河畔站穩腳跟，我必須提前巴結好下一任皇帝，得到更多的支持。

又是一個捉鬼的日子，經過僻靜的巷口再次看見擁有清澈明亮雙眸的少年，似乎這是第五次的偶遇。白墻黑瓦上的天空被厚重的烏雲遮住，少年一襲黑衫站在墻角邊，想看我又不敢直視。

真的是偶遇嗎？我走到他面前，他似乎嚇了一跳，飛快的擡頭瞥我一眼，假笑著說：“仙女，好巧！”

“不巧。”

少年被我拆穿謊言，紅著臉訕笑著摸頭，樣子有點傻。

“你在等我。”

少年的臉更紅了，看著別處支吾道：“沒……沒有。”

我都看見他胸口的衣服輕輕卻快速的震動，雖然知道他是王爺派來的，不知怎的我竟然起了調戲他的心思。心念一動，腳步向前手按住他的胸口，在他驚訝又目瞪口呆的狀態下，把他推到墻邊背抵著墻壁，湊到他眼前用力按按他的心口，輕笑道：“這兒告訴我你在撒謊。”

少年的臉紅的沒法形容索性擡眼看著我，清澈的眸子純潔的像是母親曾經說過的聖天，就這樣沒有任何防備的讓我一頭栽進去。我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動作快過一切，直接低頭吻住他溫軟帶著淡香的唇。

好久，我才念念不舍的離開這個滋味美妙的唇，輕輕拍拍已經神游的少年，“你叫什麽？”

“玉、玉南。”

“要不要跟著我？考慮好了來找我。”說完我轉身離開，走到幾步後再回頭看，少年還在神游。

娘說，我的身份特殊，不會像平常人那樣生老病死，因為我的身體裏流著一半鬼王的血。所以，我不可以對凡人輕易動情。不然，只能過著親眼目睹心愛的人一天天老去死去的悲哀日子。

但是，這個少年讓我有點動心。

再次路過巷口，玉南紅著臉奔上來，清澈的眸子裏是一種堅定的情愫，低頭塞給我一個油紙包便跑了。他倒是不怕我，我不禁放聲大笑。玉南聽見我的笑聲回頭，立在巷子中間額間的發隨風飄動，笑著對我揮揮手。

相由心生，有著這麽一雙幹凈眸子的人內心是純潔的。這個畫面很美，然而這個畫面差點成了我和他的永別。

一腳踹開劉老爺家的院門，那尖銳的怒罵聲和各色哀求聲嘎然停止。劉老爺看見我老淚縱橫的從地上爬起來，哆嗦半天說不出話。

尊貴的王爺衣衫上沾著血，雙手負後看著我冷笑。他腳下，玉南一身鮮血的躺在那兒。似乎察覺到什麽，玉南艱難的睜開雙眸，可是臉已被打的變形，只能瞇著一道縫找到我的身影，似乎帶著一些安心閉上了那雙讓我沈迷的眸子。

我抱起他，他的心口已停止跳動，身子漸漸變涼。用不了多久，黑白無常會來帶走他的靈魂，我不能讓他們帶走玉南，決不能，即便逆天逆地我也要留住他。

我抱著玉南站在王爺的面前，要不是趕著回去救玉南，真想現在就一巴掌扇死這個礙眼的家夥。

“王爺，我駱飄雪今日發誓，從今之後你將活得生不如死！”

“哼！就憑你？一個小小獵鬼門主也敢口出狂言！三日之類，本王必將滅了你獵鬼門！”王爺梗著脖子怒罵。

“我等著你！”輕蔑的一笑，我抱著玉南以人眼看不見的速度離開。這是我第一次在凡人面前施展法術。

施法隱藏了玉南的靈魂帶他回到獵鬼門的密室，鐘勇幫我安排好要用的法器，輕嘆一聲離開了。招魂鈴是獵鬼門追殺難纏惡鬼所用的法器，我把鈴鐺掛在玉南的手腕上，拿起追魂刀割開自己的手腕，捏開玉南的嘴巴，讓我的鮮血滴進他的口中。

一炷香後，玉南睜開眸子，看見我不禁怔了一怔，“這是地獄嗎？”

我笑著搖頭，“你沒死，你身體裏有我的血，從此以後你是我的。”我死你也死。

他微笑著，緩緩的擡起手摸我的臉，“好！”

現在的玉南不算人也不算鬼，一旦我死了他會帶著記憶投胎轉世。他以為，從此以後可以和我一起比翼雙飛。我也以為覆仇不過是件簡單的事，覆仇後我和他可以成為連理枝。

這一切，在我們來到渭水河畔之後被打破。

朝廷政變，四王爺登基改國號宣，我理所當然的成了新一代護國大師。殺死玉南的三王爺在連續見了無數游魂後再見到不人不鬼的玉南，當即嚇瘋了。對於我如此刺激三王爺，新任皇帝相當開心，在全國大肆建立獵鬼門分部，他也指望著有一天，我能一統人間的黑夜。當然，更希望我能一統幽冥界。

玉南不讚同我的做法，他說不上什麽理由直覺這樣不好。我沒理睬他，一心只想覆仇後好與他比翼雙飛。獵鬼門的聲勢達到巔峰，其中出類拔萃的人甚至進入皇宮保護皇上。當然，每一個皇帝都有疑心病，他用毒藥控制了我獵鬼門許多門徒，而我也默許了。

為這，玉南和我大吵一架。我煩躁的離開獵鬼門來到渭水河畔，河中的蘆葦蕩常年青綠，凡人都將渭水河當成聖河，其實真實的原因蘆葦蕩是人間與幽冥界的邊界。

蘆葦蕩被風吹得像波浪一樣擺動，那麽美那麽真實，只要跨過這裏就可以進入幽冥界。那裏，仿佛有聲音在召喚我。伸長脖子，我想看到蘆葦蕩的盡頭。

也許，在外人眼裏我是欲求輕生的人。

於是，一道動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姑娘，小心！”

我回頭，竟然被眼前的男人驚艷了。從來沒見過這般漂亮的男人，甚至比女人還要漂亮。

“竟是護國大師，失敬失敬！”男人拱手笑道：“在下姓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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